不厌

遥知不是雪,为有暗香来

一冢一鬼(下)

张海客第一视角。带张千军万马下斗。

*


    “诶,在你那间屋子的右手边,院子最东侧的角落。”



杂草虽多,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物品,道观的地面比想象中保存的要好。千军和两个族人守在井口,所以很容易就能确认他们的位置。几步过去,刚站稳就听到有人唤了句“客叔”,眉头一挑没说什么,上前伸手擦了些井沿的灰尘捻指两下,老式水井,已经荒废了很久,井口直径恰好够一人通过,旁边光秃秃地什么也没有。四处看了看,我试着发问。



    /“既然入口是井,那要怎么下去,直接跳?”



    “井深约二十米,无水,原貌应该不是这样。海客,你可以找找井的外沿。”



这井壁光滑,直径有限,而且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,贸然跳下并不理智。张千军万马答的很有条理,且他的建议具有可实施性,这让我开始在心里对他表示赞叹。遂给他一个“看好你”的眼神,而后蹲在井边细细察看,指腹触过的地方稍有间隙,我没犹豫,使力压下。机关按下去,井壁内侧发生了变化,原本光滑的直壁部分凹陷,形成阶梯状,虽然台阶很窄小,但好在便于攀爬。



之后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。我第一个下井,两个小辈依次,殿后的是千军。约莫十七米处,我向上打了个停止的手势,随即扣紧台阶,空出一手摁开手电筒卡在指缝间,白色光圈由上到下照射,可以看到中央有一个阴阳八卦图,抛下根引燃的火柴,未熄。我继续往下的动作很缓慢,脚尖才触地耳后便刮来一阵凉风,手电筒在手中打了个转径直照向身后——是墓道的其中之一,那里空无一物。墓道一共九条,均匀得分布成一个圆,看不出差异,它们都异常安静。现在情况不明,我尽量屏住呼吸不去惊扰未知中沉睡的危险。手电筒朝上,灯光闪了几下,代表尚且安全,他们可以下来。



    “这是阵法中心,周遭的九条路都是甬道,我们要判断的,就是通往主墓室的路和生门。”



    “为什么多出一条路,不是……”



    /“混淆视听。一条死路,为了达到九九归一罢了。好了,现在开始都少说话。”



身后脚步声落地,我听到两个小辈在询问,张千军万马一副老实姿态向他们讲解,最后一问实在愚蠢,我没等他问完就将自己的答案说出。顺便看了一眼千军,他点点头,没有反对。我给他打了个“往哪走”的手势,奇门遁甲的算法难以速成,好在带着千军,他指方向,我们跟着。



千军判断的很快,选择的路是我之前警惕的那条。心头总有种不妙的感觉,我顿住脚犹豫一瞬,但不容多想,巳时过后会变阵,到那时还要再次卜算。



    “客叔,您发现了什么吗?”


    /“没有,继续走吧。”



落后一步的张家小辈举着手电筒跟过来,他的名字我并不记得,穿着灰白衬衫,有些话唠和好奇心重,但性格纯善。大抵是听惯了公司内的“张总”和张海楼的“客哥”,这声“客叔”唤的人总是想挑眉。不是怪罪,而是觉得蛮新奇。



张千军万马在前方带路,颇有种千军万马在冲锋陷阵的感觉。绕了几个道口,每条要转弯的墓道两侧都会有石像,东西分立,腾蛇和玄武,意为生死对立。这条道很快到了尽头,一个方形的空间出现在面前,石门两扇虚掩,正中央摆着的腾蛇和玄武并立,皱了皱眉想这是什么操作,跨越生死吗。墓道宽窄大约等同人行道,但此时手电筒打着的光不足将整个建筑看清楚,走在前方的族人想上前看,凉风再次扫过来,我大步上前制止他,甩出匕首划向贴着墙伺机而动的黑影,同时间张千军万马结手印引火击过去。



    “等等!”

    


    “请祖师爷!……都退后,是活尸。”



两个小辈堪堪停在另一侧,我听见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。活尸,又称为活死人,与粽子不同,这东西是人为制造出来看守墓门的,而且属于“一山不容二虎”,一墓仅有一只,无需起尸,它能千百年都像幽灵一样徘徊在墓里,活动敏捷,牙齿淬了剧毒。我朝千军打了个手势,他将火引到活尸的四周,万兽惧火,它也一样。匕首随意在壁上擦了擦,我踏着石像跃进火圈,手臂发力将刀刃刺入它前胸,但毕竟杀不透,活尸低吼几声想要挣脱,抬手成爪狠狠袭来,我将匕首拔出低首躲过去,索性抬腿径直踢上它的头颅,并没有藏着劲,活尸的脑袋和身体下一瞬便分了家。



甩甩手腕将匕首收了,暗自嫌弃这东西味道真冲。千军能卜出凶吉,他摇了摇手指,我没等他说话便提着手电筒上前一脚踹开石门,没有触发机关,我招了招手,示意他们一起进来。前路凶险这一套对于我并不管用,光圈绕了一圈,这墓室四壁弧形,三面刻有壁画,是唐朝的样式。仅一面正前方有一个供台,上面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——那是一把剑。



古剑寒黯黯,铸来几千秋。剑锋的锐度可辨,脊上满是锈迹,素面无纹,剑格雕成祥云状,扁茎长度大约有一个手掌。在墓室看到一把剑而非棺椁,我仔细着地面过去细看,身后跟来的两个族人在嘀咕些什么,随即说出的话让我有些无话可说。



    “飞踢多帅!……诶,这难不成是一座剑冢。”


    “啊,什么冢?”


    “就是,独孤求败的剑,它的墓。”



说话的小辈还伸手比划了两下。千军一脸茫然的从算筹中抬起头,目光明显是在询问。我叹口气,握住刀柄,让两个小辈站远些后旋转了一百八十度。机关复位发出“咔”的声音,抬着匕首把飞出的铁针打掉,没有壁画的墙面开始缓缓移动,那才是真正的主墓室,剑冢不过是个机关。灰白衬衫的族人缩了缩脑袋,显然没想到这些,一旁的千军比了个拇指,声音带着几分胸有成竹。



    “海客,变阵前最后一次生门的位置我算出来了,待会儿拿完东西就能走。”



我早已开始佩服他的能力,如今胜券在握,我准备一个人进去拿东西,朝他点点头,千军知道路,守在最外侧的墓道上等。临踏入墓室前我将包给灰白衬衫的族人拿着,给他们留了话。



    /“在外面接应我,还有,少看金庸的小说。”



棺椁躺在墓室中央的供台上,周遭洒满了黑漆漆的粉末,几步绕过去走到棺前,石质,上面连着并立的腾蛇和玄武像,最中间放置了一尊香炉。这是关键,我屏住呼吸,抬手触到炉耳却拿不下来,将手电筒靠近发现底部与棺盖以一种滑道的形式连接,索性咬住手电筒双手并用,使力将香炉取下,棺盖和炉底摩擦,热烟立时铺面卷来。满墓室的粉末燃起火,我衣角被烧着,转而拍打着扑灭,踩着棺材跳出到门口,被两个族人上前扶起,我让他们快走,这墓室会全部被点燃。千军带着从井里出去,一路我只觉略有些晕,但不是大问题。跟上千军的步子,很快便走到山口。



    “哥!”  “客叔!”



远远听到张海杏和几个小辈的声音,朝他门摆摆手示意无碍,率先出去的两人背着包走在前面。最后那阵气体忒邪性,不知道掺了多少有毒的佐料,随手扯了扯被燎烂一角的外套,啧了一声,转而取出香炉交给千军放好。头晕的缘故,后面的路我只觉浑浑噩噩,记忆中是由海杏搀扶着走到车上,偏头倚住车门便昏睡过去。



-


这一觉睡得沉,醒来时已经是翌日下午。屋子里燃了香,想来是安神的,张海杏留的话写在纸上:速去前院,族长寻你。堂钟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,手机早已没电关机,我随手拿了件外套披上,踩着青石砖铺成的小道往前院去。



元宵节,老宅多了些烟火气,枝梢悬纱纸宫灯,阁门两侧各摆着烛台,檐下挂了一对红灯笼,院池的水面浮着莲灯,祈福所用。



一路赏灯,并没有看见多少人,正月十五宜祭祀,族人不会这个时间下墓,大概都在前院忙。思忖着便到了屋前,抬步叩门却发现并没有锁,索性径直走进去。长老在里间品茶,修长的两指并起抚上桌面的香炉,里面盛着两次下墓带出来的人骨,黑漆漆的那块正立在白骨中央。我认得他,就是他告知我那块黑色人骨与祭祀有关,心知他是找到了什么,点点头坐在桌子正前方,我和他谈论了半个时辰,有关活祭。



    “历史上的人祭早就废除了,传闻是可以饲活人为血祭,以求一切……”



    “我所知晓的这些,是史书的碎片结合人骨和香炉铭文拼凑得出。方士追求的,无非是长生不老,你看这儿写的……要知道渴求长生,可不是这么容易的。”



    “……”



    /“长老,说了这么多,您喝杯茶先歇歇。”



挂钟响了一声,代表半个时辰过去。老一辈的人说起话来没完没了,看着香炉和史书大致了解了墓的由来,我斟茶推过去,几句客套后抽身离去。这不单是墓,更是邪士修炼的场所,人骨床就是其一,还有后墓室洒满的粉末,朱砂为主,掺着不知名的佐料和骨灰。香炉与桌面摩擦引燃朱砂,汞蒸气混着毒烟顷刻充溢墓室,我在其中待的最久,吸入不少。不过老宅救治及时,已无大碍。



对此我尤其感慨了一下,古时候那些个迷信的道士对自己当真是狠。书卷记载的古往今来,秦始皇吞食丹药以求万世,周穆王穷尽一生只为长生,而这个不知名的方士,不惜以活人祭祀。



可他们怎么知道,真正的长生不老是脱身于五行之外,命运前途未卜,这种孤寂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。



思考着不知往何处走,正前方是祠堂,我能听到海杏他们的声音。顿了顿步子没有进去,而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,我学着一个人的样子看着天空发呆,祠堂案上的燃香味道颇浓,隐约间能听到里面有长辈在说话,声音老态缓慢,平添许多沧桑。



    “鬼神佑安宁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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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家人敬鬼神,故而不惧鬼神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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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虚写,认真计较就是你对。

#元宵节快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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